家住市北某小区的十几位居民,最近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是小区里有一位特殊的邻居。不仅行为古怪,而且搞不好哪天就会出手伤人,最令人郁闷的是,大伙软硬皆施,都拿他没辙。那么,到底谁能帮大伙解决这个难题呢?今天的记者再报告,我们就来关注这位,特殊的邻居。
上午九点多,几十位实验小区的居民聚集在居委会门口,大伙来这的目的,就是想就一位邻居的问题,请主任给想想办法。
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邻居,让居委会主任、社区民警、和几十号居民集体出动,这一切还要从12月28号说起。
当天中午12点左右,不少居民正带着孩子在小区里的广场上玩耍,突然,附近的树丛里钻出了一个外表有些奇怪的人。突然出现的这位,小区里的大部分居民其实都不陌生,一米九的大高个,披肩长发,络腮胡须,他姓王(化名),今年四十多岁。大伙都知道,老王有些精神残疾,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幸好跑得快,大人孩子都没有受伤,就是这位特殊的邻居,让大伙有些坐立不安,事实上,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被老王伤过的人不止一两位。
最近几个月,老王又开始露面了,而且情绪依然不稳定,老王跟母亲住在一起,家就在小广场旁边,离幼儿园也很近,一旦他再次失控,会不会造成更大的危险,谁也不敢说。
为了让居民们安心,居委会、派出所也做过很多努力,可效果却并不明显,老王的父母如今都已年过七十,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儿子左右,可一提到把老王送医,老两口又有很多顾虑。
对居民来说,对老王的家人来说,包括对当事人老王自己,送医治疗,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不过精神卫生法有明确规定,精神障碍入院治疗实行自愿原则,除非特殊情况,比如伤害他人、危害社会。这个标准需要来自司法和医学的严格鉴定,绝不能轻易就采取这种强制措施。
张主任告诉记者,针对老王的情况,他们为他申请办了低保,所以在生活上还可以保障,至于能不能把老王送医治疗,这一块就要全看其父母的意见了,那么年过七旬的老两口,为什么不愿意把老王送到医院呢?这其中,又有多少不得已的苦衷呢?
中午十二点,老王的母亲李大妈(化名)来到了居委会,一进门,她就对邻居和主任表达了歉意,这让在场的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年过七十岁的老人,原本是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而老人却每日都要为照顾儿子奔波。
李大妈说,她并不是不想送儿子去医院,可每月几千块钱的治疗费,她实在承受不起,上一次老王入院仅仅一个月,就花掉了六千多块钱。听到这些,居委会张主任提出了一个建议。
看得出,对于儿子送医院的事,李大妈仍然有顾虑,不过考虑到大伙的安全,她最终还是同意了。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位一米九的壮汉顺利的送到医院去呢?
下午两点多,海伦路派出所派出了六七名民警连同社区、街道的工作人员来到了老王家。怕记者的出现会影响他的情绪,摄像只能从远处进行拍摄。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老王没有暴躁,而是安安静静的上了警车。可没想到,到达医院之后,新的问题来了。
这样一个消息无疑让大伙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劝说了老王的监护人,好不容易把老王领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费用低的医院,却因病情的特殊性无法收治。医生说,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还是因为几个月前发生的一场意外。
2014年6月6号,三名广济医院的医生上门接一位患有精神病的小伙,结果病人当场发作,三名医生一死两伤。
自从这起事故发生以后,广济医院就不再接受有暴力倾向的患者,而目前市区内惟一能够接收像老王这样的患者,恐怕只有第七人民医院了。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没有任何补贴的情况下,广济医院每月的费用是3000元左右,而七医大概是五千元,当然,后者的专业性更强,医疗设备也更先进一些,而对于老王一家来说,这笔钱,他们根本无法承受。面对这种情况,街道工作人员决定先垫付药费,把老王送往七医。
几经周折,老王终于住上了医院。可院方又要求,老王住院期间,每天必须有人留下看护病人,年迈的父母肯定不合适,派出所和居委会决定,派工作人员轮流进行陪护。
12月30号,记者来到青西新区大村镇大石岭村,这里曾经有一位被牢笼束缚了十七年的精神病患者徐学文。
铁笼里的中年男子就是徐学文,语言表达清晰,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小心和胆怯。他,曾经让村民闻风丧胆的“恶魔”。1997年正月初七晚上,他亲手杀死了自己14岁的女儿,而公安机关不久后出具了一纸无罪释放书,经法医鉴定,徐学文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不需要承担一切法律责任。徐学文回家了,可乡邻的恐惧与日俱增。无奈之下,徐学文的弟弟徐学金在屋里焊接了一个坚固的铁笼,连哄带骗的将徐学文关了进去。从此,钢筋和铁锁将徐学文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十个月之后,徐学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大门上了锁,记者只能到村委了解情况。
集中供养?什么地方可以集中供养精神病人呢?在村委协调下,徐学文的弟弟徐学金从外边赶了回来。
经过徐学金确认,徐学文如今确实被送到了六汪镇一家专门照顾精神残疾病人的安养中心,终于摆脱了禁锢他十七年的牢笼,在征得徐学金的同意之后,记者驱车赶到了六汪镇颐康残疾人安养中心,在那里见到了徐学文。
与十个月前相比,徐学文的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看护说,他目前的情况很稳定,来了之后也基本没发过病。卧室、食堂、洗漱间、娱乐室,这家安养中心设施齐全,环境也不错,总共收治了138名贫困的中重度精神残疾病人,起居、饮食、医疗,都不用家人操心。徐学金说,自从哥哥五月份住到这里,自己总共负担了两千元左右,而这部分钱,区残联也正在给办理报销,家里并没有因此而带来什么经济负担。最重要的是,哥哥住在这里,他们很放心。
陈主任告诉记者,颐康安养中心是青岛市级财政投入150万元建成的,面向持有低保证,且有二级以上精神残疾的患者,为他们提供免费的吃住,也就是说,患者只需要负担医疗方面的部分费用。
二次报销可以帮助精神残疾家庭再报销70%的自付医疗费用,如果不超过5000元,报销比例可以达到百分之百,最大程度上减轻了这些家庭的实际负担。这样一家安养中心,看上去的确很美,可院长李培德坦言,过程中的艰难与尴尬,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床位紧缺只是一方面,由于精神科常常要接触有暴力行为的病人,充满危险性,很多专业医生并不愿意从事这个工作,以安养中心为例,具有医疗资质的医务人员,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招聘后再进行培训的护理人员。
杨冰是青岛市第十五届人大代表,最近几年,她持续关注精神病患者的治疗和安置问题,也实地做过调研,她认为,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精神疾病发病率约来越高,可与之相应的医疗资源却没有及时跟上。
除此之外,杨律师认为,从社区着手,逐步建立有资质,有专业条件的托养中心,是解决精神病患者安置问题的途径之一,而要从根本上解决矛盾,还需要全社会正视心理疾病,多建立一些心理和咨询机构。
刚才片子中也提到了,青岛市八万重症精神类疾病患者,在这个数字的背后,绝不仅仅是八万个患者家庭,还可能牵扯到更多的,有千丝万缕关联的社会群体和人群。所以,这批特殊邻居的安置,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慎重的。不能因为有精神病的历史,就用不正常的眼光去看待,法律应该保障这部分人群的正常权力。与此同时,如何及时发现危险,完善救助政策,仍然有很多工作需要去做。我们期待走出铁笼之后,特殊的邻居,会有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