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岛是个很美的名字,随地势而建的欧式房子起伏于山势之上。这里的海岸线也是中国最美的,蓝蓝的海风,温暖的汽笛,隐现于雾气之中,典雅到一种极致,极具梦幻色彩。
五月的时候,路边的樱花开了,在大海的背景下。作为外来植物,樱花已成为岛城的一部分,浓烈、深情。
海和樱花是这个城市的不同主题,我看樱花会故意忘掉它的殖民色彩,有时想,这么漂亮的植物怎么会生在日本。后来读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本尼迪克特的著作《菊与刀》,知道日本文化中除去偏执的武士道精神之外,还是一个非常爱美的民族。
很早时每年要坐几百公里火车来看海,火车“咣铛咣铛”地晃上几个小时,那时的海在我心里真是一个梦。我会独自一个人在岩石上默读海涅的诗句:
暮色朦胧地走近,
潮水变得更狂暴,
我在岸边观看,
波浪雪白的舞蹈--------。
那个夏天海水正蓝。多年以后一直记得当时看海的感受。现在不同了,海除去博大、深沉和神秘之外,还有说不清的感觉。
海是什么?我至今不敢轻易说热爱大海。作为一种自然景观,海在我心中大约经过了美丽、险恶、平静这样几个阶段,记录了我的成长过程,也记载了逐渐融入这座城市的复杂经历。有段时间,我反复走同一条路,看同一片海,推同一扇门。
一次在海上游泳。从浅水进入近海,身边游泳的人渐渐少了,海蓝得使人空虚。突然感到一种恐怖袭来,这种心理转换是在瞬间完成的,只好放弃了继续往前游的想法。我再次问自己,海是什么?现在,每天都要乘车从海边经过,却感觉海离自己远了,我看见的已不是少年时期的海。
那年海雾来得特别早,海牛的声音从海上远远地传来,带着古老神秘的讯息。它告诫人们,有雾的时候,船要睁大眼睛。曾经有过一艘船,早晨从港口出发,这艘船却没有按时抵达另一个港口,这就是前些年的渤海沉船。那次,一位朋友因堵车而躲过那场海难,听到这个消息我久久无语。说什么呢,一切都是命定的,但我心中垒满沉船的碎片。生活中有许多事件与沉船相似,由此我渐渐学会了平静地接受一切。
这就是青岛,我们没有理由不热爱它,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那些红色的粗励岩石带着原始气息,兀立在大海中沙滩上,那些宽阔平静的海面往来的船舶以及不断传来沉船的消息,都在冥冥中加深了我们对自然的认识,也加深了对生命的热爱。
也许到了老年,我会选择一个小镇,在那里我会想起曾经有一片海、有一群人、一些伤心或快乐的事。